“富贵”含笑应“是”。
旁边的“黄冠”火气大得很,刺声道:
“我等哪儿比大师豪气,一窝鬼神在你口中狗一般便轻易打杀了。”
“小僧自是不敢小觑窟窿城,否则也不必冒称‘解冤仇’,奈何已与恶鬼势同水火,却不得不做个‘解冤仇’。”
无尘反问。
“诸位难道不是么?”
“黄冠”哼哼两声不再言语。
无尘郑重其事:
“鬼王固然势大,你我又岂可小觑自身?”
“在场的诸位,有富可敌国的豪商,有众望攸归的名士,有位高权重的大吏,更有隐伏市井、互通声气的高人,有出身名门、修行有成的全真,有街巷间恩义相结、生死相托的豪杰,还有那力可震慑鬼神、义能锄强扶弱的侠客!”
“单独一方或不可与恶鬼相抗,可若合力一处……”
无尘举手摊开五指,又紧紧合拢成拳。
“贫僧有一计可锄窟窿城!”
他说得振奋,对面却半点儿回应,气不吭,身不动,唯有“老汉解冤仇”呡光了酒,放下空碗,慢吞吞搁了碗,也不言语。
想来也对。
场中人做“解冤仇”,多出于私怨,可若响应了无尘,便是与窟窿城成了公仇。私怨尤可转圜,公仇却是不达目的挫骨扬灰亦难消解。
人各有志,李长安鲜少要他人遵从自己的想法,然而,此时此刻,谁人能独善其身?
道士忽的上前,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计将安出?”
无尘终于能放下拳头,冲道士感激颔首。
重新戴起斗笠,如众人一般遮起面目。
“计在‘解冤仇’。”
……
“坊中恶犬成群,自是人人自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只不过畏惧恶犬爪牙锋利,打狗不成,反遭其害罢了。咱们不需冒险,只消保存己身,继续做‘解冤仇’。好让人们晓得,有人在打狗,有人能打狗,然后……”
无尘:
“等!”
道士捧哏:“等?”
“前些时日,有个叫范梁的木商探听得鬼王想立庙,在寿宴上献上一根千年巨木作其大殿主梁。谁知那恶鬼贪得无厌,反令其献上更多巨木,逼得木商阖家悬梁。”
“鬼王对亲附之人面目且如此贪婪凶恶,对寻常百姓,对你我,又会如何?他凌迫钱唐,起他的高楼大殿,殊不知,他每做一件恶,坊间就多出一个‘解冤仇’。待他庙宇建成、金身塑起,钱唐将会有千千万万个名士、富商、豪杰、侠客共做‘解冤仇’。介时,涓流汇聚成洪,浩浩荡荡,便是十三家也不可轻视,何况区区一窝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