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不愿意见您,完全是因为皇上的原因。”
陆远嘴角噙笑,端杯饮茶,等着海瑞继续将话说下去。
“皇上和您之间的矛盾,世人皆知,此番国家受灾,可您却越过朝廷,直接插手河南、山东事务,如此逾矩已然是不臣之举,如此微妙的时候,您让太子爷如何能见您,如何敢见您?”
“我陆某是臣子,皇上是君父,臣子和君父能有什么矛盾?”
陆远仍将问题抛向海瑞,后者结语难言。
可很快,海瑞便开了口。
“皇上怀疑您要图谋不轨,在南京另立新帝,岷王朱定燿就是你拿出来要挟皇上的,因为这个原因,皇上才将京营兵南陈,一旦您真的有图谋不轨之心,那么两路大军南下,徐泗淮河一线防务空虚,朝廷王师将直逼南京。”
“呵呵,哈哈哈哈。”
陆远再忍不住,先是低笑,随后大笑起来,直笑了有一阵功夫才止住,面色一肃。
“刚峰兄,说这种废话有什么意义,你们来是来要粮赈灾的,对不对?”
“对。”
“朝廷无粮赈灾吗?”
陆远冷笑一声,随后自袖袋中拿出一道本:“这道本,是原北京户部尚书韩士英所写,是内阁张治张阁老、徐阶徐阁老共同核验过的,里面是今年初朝廷的户部度支情况,你来之前是户部主事,你能看出真伪,看罢之后,你就知道朝廷有没有足够的粮食来应付北方的灾情了!”
望着甩给自己的奏本,海瑞伸手接过,翻看数眼后不可置信抬头看陆远。
“这几年江南财政日益好转,给朝廷上缴的赋税也一年比一年多,不仅补足了朝廷前两年的亏空还略有盈余,可是这盈余出来的钱粮哪里去了?
我告诉你,全被皇上拿走了!
去年,皇上为了他的猜疑之心,将京营兵从十万扩充到二十万,为了养这多出的十万大军,皇上于是发内帑银来扩军,扩军是不假,但是每年这多出来的十万大军谁来养?
朝廷的财政才刚刚有所好转,如果负担这十万大军就又会亏空,但是皇上却伸手向户部要账了,他要户部还债,还什么债,就是他扩军时花的钱,用皇上的话说,京营的兵是用来保卫我大明朝的,于情于理都应该是朝廷的财政出,而不是他这个皇帝出,没毛病!
所以,户部还了这笔债,皇上拿着这笔钱去维系京营,好让京营几十万大军继续陈列在淮河以北,对我江南虎视眈眈。
盈余没了,户部没有多余的钱粮来赈灾了,但是我还告诉你,去岁今年八个月的时间,江南织造局报关税高达上百万两,保守估计替皇上赚的内帑银也不会少于一百五十万两,皇上有钱,他不愿意拿出来赈灾,或者他在等,等到朝廷确实拿不出来的时候再出面赈灾,他要名声,要拯救苍生于水火的名声,要搞臭我们南京,让你们来就是这个目的。
你们要是能从南京要走钱粮,他皇上就不出内帑,这银子省下来还能扩军或者维系二十万京营大军对我江南的军事施压,若是你们要不到钱粮,皇上可以出内帑银,他同样有能力解决灾情,届时民心名声都让他这个皇帝赚了。
而他只需要做一件事就可以搞臭我们南京的名声,知道怎么做吗?
他废太子!
皇上会说太子爷和南京暗中勾结,隐瞒南京的钱粮实情,对北方灾情视若无睹袖手旁观,皇上老人家明察秋毫、龙颜震怒,于是爱民如子的他狠下心肠废掉太子将其终身幽禁宗人府,并决议治罪东南。
牺牲一个儿子,换来北方九成兵民同仇敌忾,同样也会让整个江南失去仁义之名,成为苍生百姓唾骂的贼人,趁着这个机会,皇上就要借着那一股子锐气,挥师南下一决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