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予馥的眼尾余光,好奇地瞧了这位陈娘子一眼。
这般上门送花之事,也只能是女子,才不会招人话柄吧!想必这位陈娘子在素日里,便时常接触燕都里的女眷。
她年幼,对燕都的贵门了解甚少,旁边婆子姑姑也不敢对她多嘴什么,若是要打探燕都之事,怕是得依靠这些看似不起眼,实则是知晓天下事,行过万里处的贩夫走卒。
"原来这城中也有贵人素爱荷花?我当以为姑娘们都如吴家姐姐一样钟爱玉兰、红梅呢?"梁予馥佯装没多大的兴趣,只是看着婆子替她梳的发辫,随口一说。
荷花池在高门大院中,并不罕见,让侍女日日采荷,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陈家娘子也知晓这燕都中的贵人更爱红梅、兰草名株,更甚鲜少会让侍女外出采买新鲜的荷花。多数买新鲜荷花的顾客都是一些稍有读过书的平头人家,想借着荷花的风姿让日子过得有盼头一些,为生活添几分喜色。
陈娘子摸不透眼前贵女的话中之意,自然多几分谨慎,沉稳地回答:"这各色的花,犹如城中的各个贵女,各有万般美好。有贵人爱玉兰、红梅、兰花,自然便有如姑娘这般惜怜清荷的玲珑七窍心。"
梁予馥听娘子说完,她突如转身瞧了陈娘子一眼,便让婆子取来一枝荷花。
荷花才近身,便一阵清香不止。
果真是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
细看之下,这花确实是今早才刚采下的,果然娇美无比,菡萏卷舒,万般亭丽。
梁予馥这才起身出了屏风,看着娘子说道:"你们陈家果真能日日进城给贵人送鲜荷,一天不缺的吗?这采荷应该不是容易事吧?"
陈娘子俯身应诺,"古人言道:出于泥而不染。采荷自然不是容易事,更是辛苦钱。但若我陈家的荷花能入贵人的眼,替贵人们平添几丝芬芳,那陈家上上下下再怎么辛苦都是值得的。"
梁予馥把手中的荷花递给旁边的婆子,看着陈家娘子的眼神不咸不淡,丝毫不敢显露半分的心惊胆颤,她从来不曾如此应对旁人,更别说是年长她十几岁,阅历足够深的商户娘子。
"我这人平生最厌恶不守诚信之人了。陈娘子,你抬起头告诉我,你们陈家真有本事,能连着数月天天往燕都中,送上最新鲜的荷花吗?难不成从今年初夏到今日,你们陈家果真是日日不断地给燕都供上最新鲜的荷花?"
"你若骗我,等我师父归家,定有你们陈家好受。"
梁予馥娇俏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天真,更甚着,有着不达事便不罢休的骄纵,让陈娘子的心里有些忐忑。
但陈娘子丝毫不敢轻视眼前这个还样似青葱年华的姑娘家,别说是英国公庞府了,这桑雪楼的庞府旁支也是他们一般商户所惹不起的。
又在一路上听婆子们说,这府里是没个能执掌中馈女主人的,唯一的姑娘家便是眼前的九姑娘。既是唯一的姑娘,自然府上的花花草草都是依着眼前姑娘家的喜好。
陈娘子虽心有算计,却只能勤勤恳恳地回答,不敢有半句谎言,"姑娘,只要是花季,我们陈家荷园确实日日往城里送鲜荷。若那日花开的不够娇艳,我们便会往城中送含苞待放的鲜荷。今年荷花大好,更是日日不缺,直往着燕都送上最新鲜的荷花,小的句句属实,还请姑娘明察。"
梁予馥本就无意为难陈家的娘子,见陈家娘子如此地恭敬她如今的身份,一时之间,她的心里不但毫无雀跃之喜,却是堵得慌。
拿身份跟权势压人,实乃让她羞愧不已,也不是她的初衷。
可既然都做了戏,那便不能把戏给唱了一半,让人给抓住了把柄。
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后,梁予馥这才暂露了笑意,她佯装天真小姑娘的模样,嬉笑地摆了摆手,让婆子先给陈家娘子定金,"那行,从今日起,你们陈家便日日给我屋里送鲜荷吧!直到今年的荷花期结束。"
陈家娘子脸色渐缓,这才笑着离去,赶忙让陈家的仆工,再送来一些鲜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