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京赶紧道:“我可要斗胆批评舅舅了,您这种情况下还为坏人开脱是不对的!”
“倒也不是,倒也不是……”
念松霖停顿良久道,“暨南的案子我接手调查没问题,钟纪委副书记嘛就应该主抓大案要案,涉及局委员我不管谁管?那桩案子从头到尾盘点下来没有瑕疵,我坚信再过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每个环节都经得起推敲。”
“舅舅的专业和经验在纪委系统屈指可数。”
蓝京道。
念松霖道:“可思来想去辽北的案子真不该接,至少,我不该当调查组长……哪有人大领导到地方查案的?这一点就说不通,日后辩解奉命行事也说不通,钟纪委又不是没人,凭什么你查?刚开始进场就站不住脚,后来一系列工作更……唉,查到最后似乎就抓了几个贪官,元庆东还是没当成省长,又让赫连嵩丢掉省委书记位子,回过头梳理办的啥事儿呀!我是非常自责的。”
“抓贪官总没错,谁让他官至省部还贪?”蓝京道,“到那个层面很多事情根本不是舅舅所能掌握,正如暨南,有些两面三刀的干部照样得到重用。”
“不一样嗬,你明知不一样……”
念松霖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益有余,我是犯了官场大忌了!只可惜一个人在人生重要转折点时总没有过多时间思考,或根本不会用心思考,自以为正确地顺理成章做了,等到做完后方知错得厉害为时晚矣……小蓝,你一定要吸取舅舅的教训,你瞧,舅舅都官至副国级还犯下草率行事的错误,晚节不保,说明人只要在官场一天就不能麻痹大意,必须如履薄冰走好每一步。”
蓝京愣愣出神,仔细咀嚼舅舅的肺腑之言,深沉地说:
“我还是不同意您的观点,退一万步讲真的有错,错也错在您始终抱着一颗真挚为国为民为党的红心,您哪怕到人大都想着做些实事,要不然大领导安排工作只须捂着心口说这儿不舒服那儿难受就行,还能逼您躺在担架上去辽北?”
“小蓝,这就是我想提醒的!”
念松霖深深吸气强打精神道,“咱爷俩之所以投契,本质因为性情相同,都想多做对国家、对社会、对人民有价值的事,久而久之,我们反被这种高尚的道德绑架了……”
“呃,绑架……”
蓝京从未听过这种比喻,一时间有些怔忡。
念松霖又道:“小蓝嫌这个词负面,可以换成‘情怀’,是不是一下子积极向上起来?”
“唉,唉,我已经领悟舅舅的意思了。”
蓝京叹息道。
“小蓝向来很聪明,无须我多言,”念松霖欣慰道,“有时咱爷俩就因为道德绑架或者情怀,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辽北那件案子换作别人肯定一口拒绝,但老大认准我不会,这就是自我绑架的结果。”
“刚刚舅舅提起这个概念时,我突然间想通过去做的一些事,”蓝京苦笑道,“当时觉得义无反顾,可结局……参照舅舅的经历只能说我很幸运。”
念松霖道:“每个人一生当中幸运总数是确定的,用一次少一次,幸运不可能永远落到你头上,不排除突然间眷顾对手。”
“是,我知道……”
正说到这儿花嫒拿着医院刚送的进口新药匆匆进来,打算强行把体温降下来然后观察后续发展。
因为进口新药更为霸道,注射后念松霖需要立即入睡静养,蓝京只能到客房午休。